2020年7月4日

许振义 《新加坡眼》董事经理

7月3日，新加坡第二阶段解封进入第15天。当日，新加坡新增169例。

以“清零”的眼光看，这个数字并不低。但是，要看懂新加坡抗疫政策，要理解其目标不是清零，而是压平峰值。清零的经济成本和社会成本太大。

过去一个月，新加坡逐步重新开放边境，但非常审慎。第二阶段解封什么时候过渡到第三阶段，关键在于有无新一波失控感染的出现。如果没有失控，第二阶段则可继续；如果局部失控，就得对失控领域就得重新执行阻断措施；如果全面失控，就得重新执行“断路器”。

从图表上看，新加坡疫情4月中旬达到峰值，5月中旬开始平缓。

客工宿舍、本地社区两波疫情

我们前文说过，新加坡疫情分“客工宿舍”和“本地社区”两头作战。

客工宿舍是相对封闭的场所，可以进行封闭式管治，可以安排统一送餐，发放上网卡，客工不必外出购物，安排就地汇款，让客工可以继续把工资汇回老家，减少后顾之忧。

由于客工宿舍可以作封闭式管治，因此，客工宿舍和本地社区这两类感染群的疫情防控战术是不一样的。

同理，对两者防治的效果如何评断，采用的也是不一样的标准。

当局对前者的抗疫要求是“持续平稳下降”，对后者的要求则是“日均新增不超过个位数，最好是零”。

从6月2日进入第一阶段解封、6月19日进入第二阶段解封的情况看，客工宿舍疫情持续平缓下降，社区疫情比两个月“断路器”阻断措施后期略有增加，但均值维持在个位数，符合当局的解封预期。

换句话说，从6月2日启动复工、复课至今，未出现反扑。

但是，这并不意味就此安全了。实际上，疫情随时有反扑危险，新加坡离“安全”还很远。

按新冠病毒潜伏期一般3-7天，最长不超过14天计算，过去14天应开始出现第一阶段解封后的社区病例。

实际上，第二阶段解封之后14天出现的病例，并不比第一阶段多。

但是，如果仔细审视，就会发现两点很值得注意。

第一，相对于“断路器”执行期的最后两周，第二阶段启封的这14天，社区病例是增多的，尽管增幅不大。

第二，“断路器”后期和第一阶段后期的峰形是呈下行趋势，而第二阶段14天的峰形是呈上行趋势。这是关键。

尽管第二阶段已经可以恢复一些经济活动和社会活动，包括堂食聚餐，但是，考虑到病毒还存在社区中，许多人可能仍“按兵不动”。

但是，人们的经济活动和社会活动总会日渐增多的。今后社区病例增加，并不让人吃惊。

必须继续压平峰值

还是那句老话——由于清零的经济成本和社会成本太大，新加坡政府的抗疫策略不是清零，而是压平峰值。

如果以“清零策略”的眼光来看新加坡的抗疫，一定会得出“管控太松了”“还不全封吗”“很严重”“心太大”这样的结论。

差别就在于：新加坡并不是以“清零”为目标。

就前两天，7月2日，新加坡卫生部长颜金勇在新闻发布会上说，社区病例下来几周还会持续上升，但当局更关注的是病例有无激增，有无大型感染群的出现。

我对此的理解是：关键在于有无新一波失控感染的出现。如果没有失控，第二阶段则可继续；如果局部失控，就得对失控领域就得重新执行阻断措施；如果全面失控，就得重新执行“断路器”。

医疗资源并无挤兑危险

我们来看一组数据。

7月2日，新加坡病愈出院418人，累计病愈39429人，为病例总数之89%，接近九成。

我们看看新冠病人对医疗资源的占有使用情况。

医院加护病房（ICU）存量病人在4月10日达到峰值，为32人。之后持续下降，5月22日降至个位数。到了6月20日，下降到1人，至今维持为1人。

非加护病房的情况也差不多。4月19日为高峰，达2899人。之后持续下降，偶有回升。5月中旬之后平稳下降，现维持在每日200人左右。

死亡率维持在极低水平

现存病例从5月中旬开始下降，截至7月2日，现存病例4855人，首次降到5000以下。病逝累计维持在26人。

在死亡率方面，新加坡冠病死亡率为0.06%，数据偏低，主要可能有三个原因。

一、绝大多数确诊者（94.3%）是住在大型集体宿舍的外国劳工，年轻力壮。实际上，这个群体确诊病例很多，但大多数都是无症状和轻症，转为重症的极少，因此死亡率极低，为0.05%

反之，新加坡本地社区冠病死亡率为1.26%，就比较接近在其他地方观察到的死亡率，这是因为社区病例年龄分布较为常态，有不少是老年人。

老年人转重症的比例较高，因此，反映到死亡率上，本地社区死亡率自然比客工宿舍群体死亡率高。

从下表可见，本地社区死亡病例88%为65岁（含）以上老年人。

二、新加坡的医疗系统没有受到挤兑，每一位患者都能收到妥善的照顾。新加坡政府在新加坡疫情爆发之前就已经推出了“非紧急医疗程序”，为医院腾出了很多空间、很多人力来照顾新冠病毒的确诊病患。这样一来，便可以使病情比较严重的病患获得密切监视和快速治疗。

国家传染病中心（NCID）的高级顾问Ling Li Min医生表示，为患者提供初级治疗非常重要，可以有效地减少重症病患的数量，所以需要提早发现是否患病，才能尽早治疗。她表示，新加坡的病患每天至少接受6次检查，包括心率、血压和氧合参数，如果有任何一名患者的情况出现恶化迹象或需要氧气支持时，即使他只是在普通病房中，也会被列入重症监护病房小组的观察名单上，以增加检查的频率。

这些措施能有效避免中症病人拖成重症。这也就是务必确保医疗资源不受挤兑的原因。

三、新加坡的冠病确诊标准定得宽，只要拭子检测阳性，无论是否有症状，一律列为确诊；在一些国家，这些只列为“无症状感染”，而非“确诊”。

另，血清抗体呈阳性的，为既往感染，新加坡也一律追加为确诊。

还有一点十分重要，经过三个月的不断提高，新加坡是全球冠病检测率最高的国家之一。截至6月29日，新加坡每百万人口的检测人次为13.29万。

新加坡对重点社群进行积极检测，而且检测的社群范围不断扩大。最早是对大型集体宿舍客工和安老院、疗养院住户和职工进行检测；后来扩大到学前教育职工、必要领域职工，后来进一步扩大到45岁以上出现急性呼吸道症状的民众，最近又扩大到13岁以上。

有许多无症状病例就是这样确诊的。例如7月3日新增的11个社区病例，就有8人为无症状确诊，其中4人为既往感染。

如果没有进行积极检测，只是被动地等有症状病人上门求医，这些无症状病例就会潜伏在社区和客工宿舍，继续形成威胁。

由于上述原因，新加坡确诊病例人数就高了。确诊人数这个分母大了，病死率就低了。这是新加坡确诊人数数据极高，而死亡率极低的根本原因。

逐步重开边境并不易

过去一个月，新加坡逐步重新开放边境，在可控范围内准许一定数量的访客入境进行安全旅行。目前已经开通的唯一“快捷通道”是6月8日开始与中国（重庆、广东、江苏、上海、天津和浙江）互通的，仅限重要商务或公务旅行的人士。首批新加坡申请者6月12日已获颁签证，并已完成了商务旅行。

尽管政策上已经开通快捷通道，但据我所知，实际上获得签证并完成旅行的是极少数人。

另外，新加坡正与澳大利亚、新西兰、韩国和马来西亚商讨开通快捷通道事宜。

由于担心输入病例暴增，造成医疗资源挤兑，过去三个月，新加坡严格控制入境，短期旅客基本不获批准入境，连持有长期就业证的外国人的入境也须“排队”，每天只允许极少量外国人入境。

不过，过去几天新加坡的输入病例明显上升。在6月30日至7月3日的四天，每日新增输入病例为1、4、1、3例，从巴基斯坦、印度尼西亚、英国和印度入境。

我判断，很可能是最近有些放宽入境限制。输入病例的新增，说明对境内境外交叉感染的担忧不是没有根据的。

由于担忧第二波疫情，澳大利亚已经延后了解封计划；总理莫里森暗示，或许会等到明年才考虑开放边境。6月26日马来西亚首相慕尤丁与新加坡总理李显龙通话讨论两国边境开放的问题，包括在新加坡工作的马国公民每日通关往返两地的问题。新加坡外交部表示，两国领导人同意，“任何双边协议必须包括双方都同意的公共卫生准则，以维护两国的公共卫生和国民健康，同时考虑到两国医疗资源的情况”。换句话说，目前并不具备这些条件。

看来，国与国之间的这类“快捷通道”“绿色通道”的实施还需一些时日。即便实施，应该也是控制在相对有限的范围。

何时进入下一阶段解封？

7月2日，抗疫领导工作小组联合组长黄循财部长指出，当局在密切监督疫情发展；如果疫情维持可控，第二阶段后期可以逐步放宽现有的一些限制措施。但是，一些风险较高的活动和场所，如夜场、酒吧、大型活动如会展、演唱会和大型体育赛事等，短期内仍不会恢复。

7月3日，新加坡政府宣布，酒店业者现可申请接待“度宅假”（staycation）住客及开放酒店内的儿童区域（例如：Kids’ Club）。

在获许重开之前，酒店必须保证执行以下安全措施：每10平方米内不超过一访客、减少房客和员工之间接触的时间、有效疏散及防止群聚、确保所有人员使用SafeEntry访客登记系统、严格清理及消毒。

在此前，回教堂从6月26日起恢复祈祷活动，但有人数限制；图书馆也于7月1日已经重开，也有人数限制和开放时间限制等措施。

同日，政府宣布，7月13日重开电影院，条件是：每个影厅不得超过50名观众、坐一起看电影的亲友不得超过5人、与其他观众得保持一米的距离、看电邮时必须戴口罩，吃东西喝饮料时可暂把口罩除下。

新加坡的解封分三个阶段。第一阶段于6月2日开始；第二阶段于6月19日开始，包括有条件恢复堂食和社交聚会、学校全面复课、补习学校和兴趣班复课、健身房重开等。第二阶段并不是“一刀切”的解封，而是根据疫情控制的实际情况，动态决策，逐一调整，或收紧或放松。

至于传说中的第三阶段解封，黄循财说，“至少还要几个月，但具体需要多少时间，目前仍难以断定。”

我注意到，所谓的“第一、第二、第三阶段解封”所允许进行的经济和社会活动，并不是一成不变，而是跟着人们对新冠病毒的认识加深而发生动态变化的。

例如：新加坡政府在5月下旬宣布分三阶段解封时，把“社交、文化、宗教、商务活动可以进行，电影院、按摩院可以重开”列为第三阶段的允许活动，但到后来，这些活动在第二阶段就陆续恢复了。

将来进入第三阶段之后，酒吧、夜场、KTV之类的场所有望解封。

然而，有些活动看来很难恢复，尤其是大型聚会，包括大型体育赛事、演唱会、大型宴会等。这类场所的传播风险太高，而且一旦出现传播，就可能集中爆发。

在没有出现有效疫苗和救治药品之前，“济济一堂”这句成语大概只能存在回忆中。